农村流动电影放映员吴积新与妻子林连芳搭建放映场地
吴继新与妻子林莲芳搭建放映场地
吴继信妻子林莲芳在做预告
村民饭后带小板凳看电影
文/羊城晚报记者 王俊杰
图/羊城晚报记者 曾玉文
农村流动电影放映员这个有历史印记的职业,在很多地方已经消失。 72岁的吴继新是少有的仍坚守在一线的电影放映员之一。
在茂名市电白区王府镇田面村,记者见到了吴继新。 他皮肤黝黑,背微微驼背,只有一点点花白的头发,说话很有力,仿佛五六十岁的样子。 吴继信每次说起电影就有点兴奋。 这位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老人似乎对移动电影放映机了如指掌。
45年来,吴继新和妻子林莲芳带着电影放映机走遍田野、山头、村庄,为成千上万的村民放映电影。 随着时代的发展,电视、智能手机进入千家万户,吴继新的观众群越来越小,但他依然对电影放映充满热情。 吴继新认为,露天电影能够在时代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村口的“露天电影院”
当时是晚上六点,天色刚刚暗下来。 吴继新和妻子林莲芳的面包车驶入马龙村。 绿色车身上涂着白色大字“广东电白县送电影下乡数字电影四队”。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放映电影。
车子停在村口,吴继新开始卸车,包括两张椅子、两个音箱、绳子、窗帘,还有不可避免的电影放映机。 吴继信把音箱玩了一会儿,红歌响起,小山村仿佛变成了露天剧场。
最先围观的是叽叽喳喳的孩子们,然后是老人端着饭碗过来。 当吴继新和妻子挂好窗帘、调整好设备、开始试映时,天已经黑了。 屏幕前稀疏地站着十几个人。
“快来看电影!快来看电影!”
每隔一段时间,吴继鑫就会对着麦克风大喊一声。 很快,来的人就多了,但认真看电影的人却寥寥无几。 孩子们骑着自行车绕着田地转圈,老人则忙着喂几个月大的孙子。 偶尔,他路过两三个嘴里叼着烟的年轻人,看了一眼田野,就走开了。
吴继新利用路灯和屏幕的光来写笔记。 今晚的片名是《破冰72小时》,是他一笔一笔写出来的。 在同一页上,他还注明了放映时间、地点以及观众人数。 当晚,三十、四十人在屏风前落座离开。 吴继信大概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认真对待电影放映的人了。
吴继信今年72岁,从业45年。 在广东省电白区乃至全国,没有几个比他年纪大的农村流动电影放映员。 吴继信的表演笔记本见证了他的认真。 厚厚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文字,记录着他的每一次放映。 2023年的几十场放映中,大部分场次的观众总数在三十到四十到七十、八十人之间,很少有超过一百人的。
在田面村,吴继新家里的三台老式电影放映机也见证了他的认真。 两台16mm投影仪,南宁品牌和长江品牌; 一台35mm投影仪,井冈山品牌。
得知记者要探访,吴继新将三台机器全部搬到了院子里。 与最新的数字电影放映机一起,十多平方米蕴藏着中国农村移动电影放映机几十年的变迁史。
吴季辛拿出一个灰黑色的铁盒。 盒子上,他用白漆写着:“武侠片《铁罗汉》。” 这是一个电影“盒子”。 盒子里有四个胶卷,每个胶卷记录20到30分钟的光影。 一部电影由四个卷轴组成,重约30公斤。 20世纪80年代,吴继新把这样的电影带给粤西山村的人们,让他们享受视听享受。
“插上的话还是可以玩的!” 吴继新向记者演示了如何将胶片卷轴安装到16毫米投影仪上。 这台机器很旧,闻起来有油漆、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吴继信对这台机器就像对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 他兴奋地解释说,按这个按钮就会开机,按那个按钮就会调出图片,按下一个按钮就会调出声音。 在演示如何更换胶片卷轴时,吴继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确实老了,速度明显慢了。 “之前考核的时候,要求换版时间必须在一分钟以内。”吴继新说。 “如果换盘时间太慢,下面围观的人就会大惊小怪!”
陪伴电影近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
1978年是吴继新人生的分水岭。 当年他结束学徒期,正式成为一名农村流动电影放映员。
吴继信的师父是电白老乡,也是他的战友。 入伍之前,出生于农村的吴继鑫很少接触电影。 入伍后,每周三、六都有机会看电影,他立刻就着迷了。 吴继信爱上了电影,而他身边恰好有一位技术精湛的技师。 退伍后,他成功成为一名放映员。
吴继新的妻子林莲芳的老家在罗坑镇。 看完电影后,她主动和吴继信聊天,帮他收拾东西。 两人很快就认识了,经介绍,相恋并结婚了。 在那个年代,放电影是一个光鲜亮丽的职业,电影放映员更是女孩们的最爱。
20世纪80年代,吴继新和妻子骑着自行车,背着重达数百公斤的发电机、投影仪和电影盒子,穿梭于白色的村镇。 那是一个电影让人疯狂的时代,也是吴季辛生活中的一幕。 天。
那个时候人们到底有多爱看电影呢? 中午,吴继信和他的投影仪还没进村,路口就已经有大人和小孩在等候了。 村民们会主动帮忙搬设备、搭窗帘。 不耐烦的人早早就把马扎带到了座位上。 吴继新夫妇将受到村干部的贵宾礼遇。 夜幕降临,灯光熄灭,银幕亮起。 附近村庄的村民开始陆续到来,气氛达到了高潮。 整个会场挤满了人,甚至有人坐在或站在屏风后面观看。 虽然演员的动作是相反的。 方向,但还是很喜欢看。
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吴继新经常被蹲在路边的村民拦住,问道:“我们村再演一场吧!” 在林连芳的记忆中,有时电影还没拍完,邻村就已经上映了。 工作人员正在等待借电影磁带。 电影就这样从一个村庄传到另一个村庄。 往往最后一批观众看完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
吴继新和妻子白天务农,晚上看电影。 在村里放映电影,村民需要缴纳25元钱。 算上8元的电影租赁费和付给电影公司的50毛钱,以及发电机消耗的3元汽油,剩下的就是工资了。 1978年,为了购买一台昂贵的投影仪,吴继新向亲戚朋友借了2300多元。 他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还清了这笔钱。
到了20世纪90年代中期,随着电视的出现,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放映电影也赚不到钱。 吴继新的收入比以前少了三分之二。 最困难的时候,他只能上山砍柴卖钱。 那些年,不少电影放映员辞去工作岗位,寻找自己的出路。 好人当了镇干部,穷人就得打工谋生。
吴继信还没有离开。 直到 2023 年他仍在放映电影。
最年长和最年轻的放映员
2010年,电白不再允许私营农村流动电影放映,全部转为公益性放映,放映员使用的机器也更换为数字放映机。 吴继信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但他坚持继续拍电影。 为了方便旅行,他第二年买了一辆面包车。
20世纪80年代,电白有数百名放映员、数百台机器,但现在全县只剩下不到10名放映员。 吴继信年纪最大。 县电影公司的人来找他,让他好好休息,别再工作了。 “我必须这么做,我得带儿子去散步,让他熟悉路、熟悉人。”
吴继新的儿子吴五常,36岁,也是一名农村流动电影放映员。 他是电白现有放映员中最年轻的。 他谈到了职业生涯的另一面。
以前吴继信出去拍电影的时候,全殿白大概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吴无常。 “我七八岁的时候,爸爸妈妈晚上出去看电影,第二天才回来,家里只有我和姐姐,当时肯定很害怕。” 长大一点后,吴无常获准陪伴父母。 出去。
父母放电影的时候,吴无常就会看。 很多电影他看了很多遍,连台词都背下来了。 他最喜欢的电影是《少林五祖》。 他会厌倦看其他电影,但不会厌倦这部电影。 吴五常15岁时,父亲开始教他拍电影,他从娱乐圈转向了工作。 吴无常这才意识到电影放映的不易。 不然下雨的时候就很难受了。”
吴五常已取得资格证书,是一名正式的电影放映员。 但由于电影放映的工资每年发一次,为了贴补家庭收入,他会做一些建筑工作或管道工作。 “我父亲曾经在电影中展现过巨大的力量,但现在不再了。” 吴无常自嘲一笑。
在这份工作中,吴五常也在他的脑海中找到了农村电影放映的现实意义:很多村庄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很多惠农的政策和最新消息都要靠他们带进村里。 。
村里一年三次聚会
马龙村的夜色渐渐变暗,黑暗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村子。 只有村口的“露天电影院”才能吸引村民驻足。
潘建芳抱着双臂和邻居聊天,时不时抬头看看屏幕。 他是马龙村支部委员,今晚的放映活动是他和吴继新之间的。 放映地点就在潘建芳家门口。 他早早摆好了十几张椅子,通知微信群里的村民出来看电影。
潘建芳出生于1989年,户外电影陪伴了他整个童年。 看着稀疏的人群,潘建芳说,现在正是农忙季节,还有很多人没有干完活。 以后还会有更多。
“拍电影很好,大家都欢迎。” 潘建芳说,最近天黑得很快,晚上7点左右,村里安静得像睡觉一样。 放电影,大家聚集在一起,多少还算平静。 给村庄增添了一些生机。
67岁的吴日芳背着孙子来看热闹。 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投影仪后面的角落里。 这是今年第三部露天电影。 吴日芳前两次去了。 吴日芳觉得“现在的电影比过去更好了”,但她对电影的兴趣却远不如过去。 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就继续和老姐妹们聊天。 吴日芳的儿子和儿媳都在海南打工。 她在家照顾两个孙女和一个孙子,闲暇时还种一小块地。 她觉得干活不累,“孙女都老了,还要照顾小一点的,不难。” 如果没有这部电影,她可能在家照顾完孩子就早早睡觉了。
潘虹(化名)和朋友们坐在吴日芳身后的三轮车上,用手机看小说。 她今年11岁,在高州市一所民办小学读五年级,每月放一次假。 潘虹的父母没时间过来。 他们仍在家里工作,采摘草药。 潘虹对眼前大屏幕上的电影毫无兴趣,也从未抬头看过一眼。 除了网络小说,她最喜欢看古装电视剧。 不过,潘虹仍然选择坐在村口的人群中看小说,因为“这里很热闹”。
“我们为什么要继续放映电影?” 当被记者问到时,军人出身的吴继鑫并没有说“我爱电影”或者“我喜欢电影”。 他的回答是“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羊城晚报)